救老婆與救媽 兩難的文化密碼

最近我注意到，公寓電梯口正在播放一則樓宇電視廣告，一位女神問白馬王子：“如果我和你媽一起落水，你到底先救誰？”白馬王子毫不猶豫地回答：“當然是先救你！”畫面切換，就是女神仰面朝天落水了，女神的畫外音說，要來就來真的云云。

這則廣告是以救女友還是救媽的沖突來制造戲劇效果，期以吸引眼球的。近幾年來，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一個現代神話原型，在新聞、商業、心理學甚至倫理領域得到“推廣應用”。上網搜索一下，類似沖突引出的新聞還不少。

曾有一篇報道說，安徽小伙“遇千古難題”，媽和老婆同時落水，他選擇救離自己近些的老婆，媽不生氣，但爸爸很不滿。今年7月，蘇州一對婆媳吵架跳河，兒子先救媽，再救老婆，媒體標題稱“結果寒心”。

這個兩難問題的確是一個堪稱“千古永恒”的問題，乍看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定論。先救媳婦后救媽，兒子于心不忍，老爸也不答應；先救媽，年輕妻子們又覺心寒。就算是兩全其美，都有人心里憤憤難平。

這個兩難話題近來似乎東風西漸，傳到了美國。據上海一家英文媒體報道，美國人的看法乍看似“和稀泥”，比如有人回答：孝順的兒子會先救母親，深情的丈夫會先救妻子。也有人回答，我女朋友和我媽都比我擅長游泳，所以我會老老實實待在岸邊不給她們添亂。

果殼網發表了一個研究結論，將這個問題歸為一種女性心理：女人既不能接受老公為了老媽拋棄自己，也不能接受兒子為了老婆拋棄自己。女人會要求老公和兒子同時分別拋棄老媽和老婆來救自己。

我希望這不是對女性的冒犯，不過從女權主義視角觀察，我們的確可以看到問題背后的真相。在我們的語境中，處于兩難的永遠是男人，而給男人帶來糾結的則是老婆和媽。

如果說救媳婦救媽是一個“千古難題”，還不如說，在歷史文化傳統中，女人被視一個“千古難題”。孔子說過：“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。”紅顏禍水的說法，也應證明了孔子的論斷。唐傳奇里的女俠紅拂、楊家將故事里的楊門女將，都被視為奇女子。有能力即“奇”，反證“女子無才”的一般觀念。

女人是弱者，永遠需要求助。英雄救美，這是男權社會一個“總的世界觀”。林沖為了救妻子，被逼上梁山。甚至明末貴為公主的女神們，崇禎為了保全皇家尊嚴，不得不親手殺死她們。母親和妻子女友同時落水，決不是偶然的，它代表了女人始終被社會潛意識視為一個麻煩。

奇怪的是，很多女人似乎很享受自己的這種需要救助的地位。樓宇廣告里那個仰面朝天落水的女神，有一副享受和陶醉的表情。

但在現代風險社會，男人和女人都得學點生存技能。把自己設定在弱者的地位，老是等著男神的救援，這靠譜嗎？就算男神降臨，他還得在老婆、女友與自己的親娘之間作出選擇，女人注定了要為此糾結傷神。